编者按：1978年，以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中国开启了改革开放历史征程。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从农村到城市，从试点到推广，从经济体制改革到全面深化改革，40年众志成城，40年砥砺奋进，40年春风化雨，中国人民用双手书写了国家和民族发展的壮丽史诗。”
在这场深刻改变中国、深刻影响世界的伟大变革中，有多少波澜壮阔的征程，有多少值得铭记的时刻?在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之际，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踏着改革开放40周年的历史轨迹，寻访到很多重大历史事件的亲历者，记录他们的回忆、他们的思考、他们的展望。
回望历史，是为了汲取继续前行的力量。中国之声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特别报道《见证》，今天推出《程不时：大飞机，造与买的逻辑》。
央广网北京6月26日消息(记者刘飞)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程不时，新中国第一代飞机设计师，1930年出生于湖南。26岁参与研制我国第一架喷气式飞机歼教-1。曾任我国第一架自行设计的大型喷气旅客机运-10副总设计师，也是我国首款按照最新国际适航标准研制的C919大型客机专家组成员。
程不时近照(央广记者江晓晨 摄)
1949年10月1日晚上，作为清华大学的学生，程不时参加了开国大典后的提灯游行。对新中国飞机梦的憧憬，在他的记忆里，由一架被车子推着的飞机模型灯承载着。程不时回忆到，很多参观的群众看到清华大学航空系条幅后有一盏很大的飞机灯，高呼“希望你们将来真的为祖国设计出飞机来。”
1951年，航空工业局成立。刚刚走出校门的程不时，赶上了中国航空工业的起飞时代。
1970年，研制民用大型客机的计划启动，飞机代号运-10。但是正值文革时期，研制不免受到“大干快上”之风的影响。程不时回忆说：“飞机要做静力试验，正好赶上热潮，他们敲锣打鼓，理发师都拿着镜子到工作现场来给你理发。但是这样出的东西其实有很多环节都不合格。幸好，刚刚做好还没有去做实验，四人帮倒台了。经过复查，查出2000多条故障，马上排除。这救了运-10，也救了我们这批人，十年的成果没有被敲锣打鼓弄坏。”
在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上，程不时主持的“水系统调整重心的试飞方法”获奖，崇尚科学之风吹走了此前的“浮夸风”。1980年9月，乘着改革开放初期的风，“大个子”运-10首飞成功。程不时记得，收到的第一份贺电来自美国。
在国人为运-10的首飞成功欢欣鼓舞时，它却已经显得有些落后。此时，波音727、波音737、波音747等大型民用客机已经成为全球市场的主流。
早在1972年，国人通过新闻图片看到尼克松访华所乘坐的空军一号波音707飞机;一年后，我国向美国订购的第一架波音707飞抵上海;美国麦道航空公司代表团来中国洽谈组装麦道大型客机的有关事项。这些都给中国的大型客机在自主研制之外增加了另外一种选择——买。自己造，还是从国外买，各方争执不下。程不时说，单位的119个研究员和高级工程师联名向上级写意见，不要引进国外的飞机在中国制造，而放弃自己的飞机。
此时，在国际航空市场，和运-10类似的波音707飞机已经停产。没有得到订单和后续拨款资金，正在试飞的运-10不得不停飞。程不时亲眼看着运-10的生产线被拆除，同一个地方又安装上了麦道飞机生产线。他说，不是不想放弃运-10，而是不想放弃中国自行发展民用机的道路。
几十年间，称霸世界民用航空市场的主要是美国波音和欧洲空客。中国也在替外国公司组装大飞机的过程中对飞机制造行业越来越熟悉，但始终无法触碰最核心的技术。在国际航空业会议上，每到关键部分，中国代表就被请出会场，原因是“这部分技术你们不掌握”，程不时不服气。他说，中国要拿住知识产权。在大学里学飞机，不是要山寨别人的飞机。高科技等不来，也不能期望国外给。
2007年，我国大型飞机研制重大科技专项正式立项。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上海视察中国商飞设计研发中心时指出，“中国是最大的飞机市场，过去有人说造不如买，买不如租，这个逻辑要倒过来，要花更多资金来研发、制造自己的大飞机”。
2015年，我国自主研制的C919大型客机总装下线。2017年，C919在上海成功首飞。那天，87岁的程不时在浦东机场现场，他很激动地向大家祝贺。他认为，C919和运-10是连续发展中的两个链条。运-10研制时，大家认为创立一个产业必须下面打好基础。改革开放后，要懂得利用世界市场上的条件。C919的主供应商是中国商飞，最重要的思路是要拿住制高点。
把“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的逻辑倒过来，不要重回闭门造车的老路。C919是我国首款按照最新国际适航标准研制的大型客机，在如今的全球市场体系中，C919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供应商，也面向全球市场。程不时说，必须拿到目标市场认可的适航证。民用机是很特殊的飞机，它在全世界飞，所以应该符合世界的要求。
程不时的房间墙上挂着两幅大照片，一张是和老伴的合影;另一张是运-10的黑白照片。这张照片对面的柜子上，C919的模型涂有象征天空与大地的蓝和绿，颜色鲜亮。当年的纸飞机终于变成了真正的大飞机。
见证者说
程不时：我见证了中国航空工业自行设计的飞机，从高速、超音速到大型客机的研制过程。我感到非常荣幸，赶上这个历史时代。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可以建一个墙，外面的水涨起来，中间还能活着。但是这样，路会越走越窄，重要的是走人类共同发展的道路。
